▲出土青铜器余件,超过河南殷墟妇好墓(余件),名列全国第一。▲大墓中许多青铜器为江西本地铸造,充分表明南方地区在商代同样存在高度发达的“青铜文化”。▲这次空前发现,弥合了对江南文明史认识的断层;成为揭开多年前长江流域文化之谜的重大依据。
晴日和雨夜年9月20日下午,新干县大洋洲乡程家村劳背沙丘,多名民工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取沙运沙,修补破损的赣东大堤。劳背沙丘属于当地传说中的“三把半伞”中的一把(“伞”指伞状沙土丘)。据说这“三把半伞”下埋藏着9缸18坛财宝。反正信不信由你,多少年来大家都是这么讲的。夏塘村民工取沙点正好位于沙丘中央,一个青年民工使劲一锹下去,“噹”的铲到件硬物,他赶快拨开面上的沙层,赫然见到一只青铜方鼎沉在沙中,“快看,一只大香炉呢!”同村的民工七手八脚地把沙扒开,起出“香炉”,嗬,下面1、2、3、4……还有大堆呢。他们挖的挖、砸的砸,很快就起出破破烂烂大小12只“香炉”。数百名取沙的民工纷纷涌了过来,不知谁怪叫:不得了,9缸18坛金子出世啦!这一下惊动了劳背沙丘的主人程家村人。程家村人不许夏塘民工继续挖掘,并要求他们交出“香炉”,夏塘民工见势不对,赶快把8只大“香炉”装上拖拉机强行开走,工地上顿时有点混乱。下午6时,程家村支书把工地上的“事件”报告大洋洲乡*府,乡领导的电话立即接到新干县*府。8时,一位副县长带领文化局,公安局的同志赶到工地,在与乡、村干部商量之后,作出三条决定:公安人员和民兵马上开始守护文物出土点,严禁民工哄抢挖掘。连夜追索被夏塘民工哄抢的文物。赶快与正在吉铁路沿线牛头城商代遗址活动的省文物考古队取得联系是日,新干县境内大雨滂沱。自从权威史书把西周以前的江南地区称为“荒蛮腹地”之后,长期以来,人们对商时期南方文化面貌的认识总是模糊不清,忽晴忽雨的。由于我国已出土的商代中、晚期的大型青铜礼器,主要集中在郑州商城和安阳殷墟,而商代的青铜礼器既是*权的一种象征,又是标明墓主的身份和反映当时文化水平的重要依据,所以,持“青铜文化以中原为中心”论者,在史学上向来一枝独秀。然而,“中原中心化论”不断受到南方地区重大考古新发现的冲击。
年10月,江西清江县发现吴城商代文化遗址,遗址上出土了大批原始陶片。年又在遗址发现一个小窖藏,出土两件比较完整的商代青铜器,其中罕见的虎耳夔龙纹扁足鼎还被调入历史博物馆。但此后再也没有重大突破,尤其未见重要墓葬。吴城文化遗址离大洋洲约30公里。不久,湖南省陆续出土了不少商代青铜器,但其造型、纹饰等显然与中原出土的如出一辙,当然动摇不了“中原中心论”。年,四川广汉发现三星堆祭礼坑遗址,出土一批重要的商代礼器,其中不少是中原地区未出现过的。三星堆遗址位于长江中上游,对“中原中心论”提出有力的挑战。年春,江西瑞昌市发现铜岭商周矿冶遗址,经抢救性发掘,出土一个比较完全的古矿冶遗址,被史学界称为:“我国古代冶金考古和青铜文化研究中的一项重大发现与突破。”人们期望史学界作出新的结论:南方地区也有着辉煌的青铜文化;长江与黄河一样,同是我们这个古老民族的摇篮。余件然而,这有待于南方重大的商代墓葬出土;新干县大洋洲乡的劳背沙丘也许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人们能不能抓住它呢?激动人心的时刻早晨7时,省考古队詹开逊等4名队员正在牛头城遗址的住宿地盥洗,新干县文化局副局长熊运佳匆匆赶到,他嚷着:赶快到大洋洲去,那里挖出了许多青铜香炉,县长正在工地上等你们呢!上午9时,小小劳背沙丘围上了0多人。除多民工外,多数围观者是想一睹9缸18坛财宝出土之盛况。但其中也不乏自丰城、高安、清江等地赶来的文物贩子。圈子越缩越小,最里的一层,仅与出土点相距二三米。与这数千人的大阵相比,几十个守护的民兵实在显得势单力薄。待詹开逊等赶到时,县、乡领导为疏散人群所作的努力,已初见成效。昨天出土的青铜器亦被有关部门冒雨连夜挨家挨户叩门追回,送去县城看管。4个考古队员决定先在沙丘正中央搞个小探方,由侯志远(南京大学毕业)、徐常青(厦门大学毕业)、刘山中(技工)在探方上试掘,领队詹开逊(山东大学毕业)立即赶往5里路外的乡*府,电话向省博物馆汇报。11时,詹开逊自乡*府返回,途以昌赣公路边个体户开办的赣东饭店,因天气火热,进店讨口水喝。恰逢县文化局有人在店,守着床下一袋刚追回的青铜器碎片。詹开逊仔细揣摩着这几个小件鼎器的纹饰和造型,一颗心不禁怦怦直跳:这是典型的商代晚期器物!与吴城文化遗址出土的两件极为相似。十几年来,考古队在吴城遗址乃至整个江西境内苦苦寻找的东西,很可能近在咫尺!与此同时,侯远志等三人在沙丘上也有惊人的发现:小探方仅打到80公分深处,便露出三堆呈品字形排列的文物:一堆有纹样或有薄釉的陶片,一堆小件青铜礼器,一堆青铜工具、兵器。他们站在小探坑前,惊喜自无法自持,徐常青跪在炙热的沙上,喃喃说:“天哪,我们看到什么了!”
4人认定这不是一般的小窖藏,要求保持原貌,停止发掘。但此时刚散开的人群“呼”的一下又围拢过来,人人都想争睹这些刚露出地面的“财宝”。中午12时,围观的人群达到余人。为安全起见,县、乡领导决定先取出文物。4人无奈,只得在反复拍照、量座标、作标签之后,先取出这三堆文物。然而,三堆文物刚掘出,又有几件大件青铜礼器露了出来,其中光一件塞满沙土的大罍,就重达余公斤。烈日当空,工地上没有一口水喝,沙丘上的考古人员汗流浃背,小心翼翼掘取文物,兴奋使他们忘了一切疲劳。当晚,留下24个民兵看守沙丘,他们回牛头城住宿。22日上午,继续试掘,4人故意把试掘的范围扩大,想慢慢拖延时间,不让东西很快露出地面,以尽可能保持出土点的原貌。搞科学发掘,最重要的是遗址原貌不被破坏。尽管如此,22日上午还是有30多件青铜器露出地面,詹开逊等坚持不取出来,他们要等“省博”来人。下午,“省博”、省考古所的同志赶到了,4人才松口气。惊动了国家文物局22日晚,省文物局、省博物馆与新干县*府在大洋洲开了个联席会,会上确认1.这是重大发现,牛头城发掘中止,考古队全转到大洋洲来。2.划定保护范围,在此范围内民工不能取沙。3.立即上报国家文物局。4.采取切实的保卫措施,公安、民兵日夜值班,在保护范围内筑起围墙,做好科学发掘的准备工作。23日,省文物局局长杨风光与国家文物局通了电话,北京方面指示:1.组织力量,确保重点发掘。2.一定要进行科学发掘。3.同意作抢救性发现,但范围不能太大,首先要确定好方位。同日,省文化厅正式成立以省博物馆馆长、考古所所长彭适凡为领队、吴城考古工作站负责人刘林为副领队的考古发掘队。并在沙丘上划出一个40×60米的保护范围,开始筑起一道竹篱围墙。11月6日,发掘正式开始,至11月17日,劳背沙丘的地下面貌基本揭露,但发掘队用油布把遍是文物的大坑掩盖起来,未作进一步发掘。他们要等国家文物局来人,亲眼目睹新干这个商代遗址的惊人埋藏。11月18日,中科院冶金史专家华觉民到达南昌,透露国家文物局副局长沈竹正率批青铜器专家在湖北黄石开会论证铜绿山矿冶博物馆搬迁问题的信息。次日,彭适凡驱车赶到黄石市,20日把已订好当日飞北京机票的沈竹和殷玮璋、李作智、乌恩、徐一龙等教授“劫持”来赣。神情疲惫的沈竹等先看了瑞昌的铜岭商周矿冶遗址,眼睛放出异彩;21日来到新干大洋洲发现现场,见到坑中如此丰富的文物堆积,都大吃一惊。沈竹十分激动:“衷心祝贺你们。怎么也没想到在南方地区发现这么多商代青铜器,这样集中出土,真是大饱眼福。新干县立了大功!”殷玮璋等教授也立即对这一发现作出高度的评估。
22日,沈竹飞回北京;26日国家文物局向江西省文化厅发来贺电,称:“这是我国近年来文物考古的又一重大发现。”几天后,文物局拨来5万元,以解发掘队的“燃眉之急。12月11日,国家文物局文物处长李委带5位国家级青铜器专家、修复专家赶到南昌,对这批文物的年代、背景等文化特征作研究指导,并着重解决文物的保管、修复问给所向时,江南各省、市的青铜文化专家,以致于中原地区的学者闻讯纷至沓来穿梭于南昌、新干之间—向来在国内考古发掘榜上默默无闻的江西,忽然令国内史学界刮目相看了。
地下珍宝琳琅满目新干大洋洲商代文化遗址到底出土些什么玩意儿?江西省文化厅长郑光荣在年11月10日的资讯发布会上宣称:“计有青铜器余件,玉器余件,陶器件。尤以青铜器更引人注目,其数量之多,造型之奇,器类之全,纹饰之美,铸工之精,为江南地区罕见。”根据笔者所知,这次新干集中出土的青铜器数量超过了河南殷墟妇好墓(余件),名列全国第一。其中许多品种为国内绝无仅有。青铜瓒,国内仅此一件;提梁方卣,据说故宫有一件,但从未见诸于世。20多公分高的青铜豆,遍布纹饰,上海博物馆长马承源说:“这是举世无双的商代豆,拿到国际市场去,人家出0万美,我也不放手。”还有双尾立虎和双人面神形器,似乎反映了南方先民特有的图腾。有一件被称为“中华钺王”的国内第一大钺,宽达39.5公分。许多器物的造型、纹饰和铸造工艺,明显表现出浓厚的地方特色;而大批青铜工具、农具伴同礼器、兵器同时出土,在国内真是闻所未闻。
向来持“中原中心论”说的河南省文物研究所名誉所长安金槐研究员看到千姿百态的器物,忍不住说,青铜器的铸造工艺,到底是中原影响了你们(江南),还是你们影响了中原?似乎值得讨论。切莫小看了已经复原的余件陶器,他们正好与吴城文化二期的出土器物相印证,对于新干文物的断代和原始陶瓷的研究,意义重大。余件玉器约20多个品种,其中水晶套环、玛瑙羽人形饰件等,晶莹剔透,雕工维妙维肖,充分表明了主人的身份。沉船、窖藏、祭祀坑还是墓葬弄清这个问题意义重大,因为在上述4种遗存中,墓葬是最高档、最有价值的文化形式。考古发掘队从一开始就十分注意保存和记录发掘坑中的各种迹象,以对结果的论定拿出强有力的论据。年11月21日上午,沈竹看了发掘坑后,意味深长地说:“商代的沙土墓葬全压还未出现过。”他郑重指示一定要作好科学发掘。
发掘初期,曾有人认为这里属于赣江故道,也许是中原来的一艘大型沉船埋在沙下。也有人说:沙中出文物,多人窖藏、蔡祀坑的可能性为大。确实,从沙中取物,遗址现象很难保存,这给考古队工作增加了难度。他们小心地层层剥离,终于发现了棺室、椁室清晰的边缘,从椁室的沙中筛出了分属三个不同个体的24颗人牙,并由玉器的排列和随葬小件精致的青铜器、陶器的摆设上,剥离出一个东西两端各有1.5米宽的二层台的椁室。椁室东西向,8.22×3.60米,棺在椁室中部偏西,亦东西向,为×0.85米,墓底深度距现存地面2.15米,位于沙丘中央。国家研究青铜文化的权威、北大考古系教授邹衡断言:“这种情况在一般的窖藏是不可能的。从陶器和玉器的分布情况看,应是一处墓葬。
专家争说—“这次发现的意义怎样评价也不过分。”新干县商代大墓的考古发掘,在国内外史学界、考古界引起巨大的反响。自今年2月,《文物报》宣传“七五”期间国内十大考古新发展,新干商代大墓名列其中。该报还辟出“专家笔谈新干重大考古发现”专栏,连篇累牍地发表国内研究青铜文化权威们的文章。这项考古被称作“我国江南考古的一项重大突破。它的发现,不仅充分证明了早在商代江南的文化就已相当发达,对江南的文明史必将重新认识,而且也为我国青铜文化的研究揭开了新的篇章。”社科院考古所殷玮璋指出:“这一地域在商代晚期已经出现了国家或类似国家性质的独立*治实体。”鄱阳湖周围地区是长江流域出现的较早跨入文明门槛的若干地区之一“。江西考古学家强调:应把新干商代大墓的发掘意义与吴城文化遗址、瑞昌铜岭古矿治遗址联系起来评价,这就可以证明,远在0多年以前,赣江—赣江湖流域就已有着高度发达的青铜文明,有着与原股商王朝并存发展的另一奴隶主*权。邹衡教授则说得更“玄乎”:这次新干商代大墓发现的意义,怎样评价也不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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